台灣痞客?

一、徵兵大會

春節前後是軍隊補充新兵的季節。一九六九年國家徵集的新兵比較多，很可能是解放軍一九五四年實行義務兵制度後，徵兵數量最多的一年。

因為「反復舊」，臨清縣革命委員會不能正常辦公，各個街道，各區各人民公社的政權機構也都癱瘓或半癱瘓了。為了完成徵兵任務，臨清縣武裝部決定把全縣每個大隊﹙村﹚的民兵連長，各級武裝部長都集合到縣城裏，直接向他們布置徵兵工作。這樣一來與會者要有五六百或七八百人，是一個規模空前的徵兵大會。會議經費撥下來，食宿仍由縣革委的會計袁英負責安排打理。

縣裏大凡召開這樣規模的會議，都要臨時招募幾個服務人員。父親和袁英說好，我成了臨時工中的一個。其他的也都是縣革委工作人員的子女，其中有袁英十五六歲的兒子。還有一個機靈的少年，姓白；另有兩三個年齡更小的女孩子。我對她們的印象是全都長相平平，其中一個有事沒事只知道對著我們幾個男的傻笑。

還需要說明的是：我們每人每天的報酬是一元錢，大致相當於當時二級工人的工資。

往年召開這樣規模的會議，住宿吃飯肯定要安排在縣招待處。如今招待處整棟樓都被炮轟派占據了，客房變成了革命造反的指揮部、辦公室兼臥室。民兵連長武裝部長們的住處只好借用師範學校的教室，吃飯還在招待處的餐廳裏。

我們幾個臨時工的職責是民兵連長武裝部長們沒有報到之前，先把那些教室打掃乾淨，破桌子壞板凳悉數存放它處，空曠的地面鋪上厚厚的麥草，沒有玻璃的門窗用舊報紙黏糊上。搞了三年多文革，照明的電燈破壞殆盡。每座教室裏需要配置一盞煤油燈，還要把一張《防火須知》張貼在醒目的地方。自帶被褥的民兵連長們開始報到，我和另一個人坐在學校的大門口負責登記，發放餐券和煤油。這樣的工作和我以前在建築隊房產科幹小工相比既輕鬆又乾淨，有著天壤之別，自我甚至有點兒白領的感覺。

更讓我欣喜的是吃飯。為大會服務的臨時工們吃飯既不要錢也不要糧票，而且還可以敞開肚皮吃。民兵連長們去開會，我們幾個就巡邏在他們的住宿處看守門戶，看守他們的自行車和被褥。他們就餐之後，我們再去招待處的餐廳吃飯。那些炊事員多數都認識，不是叔叔就是大伯，自然不會虧待我們。

早餐都是一樣的小米稀飯鹹菜饅頭。五六個饅頭兩三碗稀飯我一口氣就將它吃完；午餐更是豐盛：豬肉豆腐粉條子燉白菜。烹調的過程是先燒好兩盆子噴香噴香的豬肉片，用盆子盛出一半，鍋裏的豬肉用於燉菜。大隊人馬吃過以後，鍋裏還剩下燉菜若干，炊事員再把盆子裏的肉片倒進鍋裏，炊事員和我們幾個臨時工隨便享用。這樣的程序，與如今貪官污吏們中飽私囊享受特權的行徑無異。

炊事員們都是拿兩個饅頭端一碗菜，找一處凳子坐下慢慢地吃。我是一個饅頭三五口便下肚，一碗菜吃完，還要再盛一碗。五六個大白饅頭兩碗肉菜，風捲殘雲一般。晚餐的質量數量與午餐相同。

我活到十九歲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好的伙食。回家說與母親，心滿意足的感受溢於言表。母親感歎一聲：

「傻小子！你可吃幾天飽飯吧！」

在徵兵大會上幹了五天臨時工，印象最深的是吃得好。各位看官請不要恥笑我，民以食為天，乃至理名言。